城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钟声,那是灾难的预警。
“所有居民全部撤离,快!”
平日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现在挤得水泄不通,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站在道路两旁做着疏散工作,这对于和平的罗兰城来说,是难得一见的景象。
灰压压的人群向着内城的入口蜂拥而去,在瞭望塔上,一位全身铠甲的骑士正在默默注视着一切,身旁则是正在远眺的弓箭手。
“莱维,不远万里叫我回来,到底是什么事?”
名叫莱维的骑士摘下了头盔,一头红棕色的秀发披散下来,在重铠之下居然是一位女性,她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是西斯的消息,好像又是亡灵。”
“切,那家伙嘴上的永远不是什么好事,倒是次次都说中。”
“是啊,不信也不行啊。”
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,塔上吹来的风仍有些丝丝的冷,吹得莱维的长发飘了起来,露出胸前的勋章,那上面刻着一只雄狮。她身旁的弓箭手似乎注意到了这些,也看了看自己的胸前,他戴着同样纹理的一枚勋章,但刻着一只鹰。
“没想到曾经以自由散漫著称的我们,却要来操心这种事情。”
莱维也被弓箭手的话引起了回忆,无奈的笑了笑。
“一个称了王,一个当上大英雄,我们也就只能跟在后面干苦活了。”
“我可不像你,给个官当就满足了,我还想出去浪迹天涯呢。”
“得了吧,格伦特,要不是赫拉托加帮你说话,你连人之国都待不下去,早就回树林里干农活去了吧。”
弓箭手格伦特闻言不语,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,他并不是人类,而是林妖,如果不是赫拉托加争取到林妖在新盛之城活动的权利,他就是真的流浪汉了。
对话之间,有人从瞭望塔下爬了上来,那是罗兰城的管事,老城主数月前刚刚过世,他年轻的小儿子便继承了城主之位,只是未曾想到才刚上任,就遇到了难关。
“莱维女士,城防工事都已经布置好了,但大多数墙壁年久失修,还请见谅。”
“没关系,本来也没指望它们能够挡住什么。”
虽然莱维只是骑士长,但城管对她的态度却十分恭敬,丝毫不敢怠慢,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她的勋章,因为他知道那代表着绝对的特权。
“狂岚”小队
在那个冒险者刚刚兴起的年代,就已经诞生的小队。
他们的首领正是赫拉托加,现在的人之王。
在成为王之前,他已经被称为冒险者之王,也是因为“狂岚”的原因。他们以自由为名,四处游历,留下了各种传说。
污王阿尔格尼斯在位时期,这支小队就已经成为人之国与他国的重要使者,也因此他们能得到最高的特权。而不仅如此,他们还曾经作为雇佣兵参与许多战争,虽然他们只站在自己立场上正义的一方,但却能够影响整个战局,“狂岚”在巅峰时期拥有的恐怖实力,甚至可以举手之间灭掉一支军队。
他们的队伍成员只有四个人,“狮鬃”莱维,“游隼”格伦特,“猛犸”赫拉托加,还有最后入队的成员——“黑豹”
一身黑衣的西斯从远处踩空而来过来,稳稳的落在了三人旁边,他的胸前也别着一枚勋章,上面正是刻着一颗豹子头。
“哟,西斯,你什么时候成了怀旧派了。”
“不穿这身可没人放我进来。”
人之国不欢迎法师,但除了一个人之外,那就是作为“狂岚”成员之一的西斯,凡是持有野兽勋章的冒险者,都拥有在境内绝对的特权,这也是赫拉托加在上任后的第一条法律,据说这是得到王权的他对队友的感激。
年轻的管事面前现在已经聚齐了三位传说,连忙先行告退了。
“真的是亡灵吗?”
“已经在路上了,最多再不过几个小时就会到这里。”
“规模呢?”
“迷雾掩盖了它们的行踪,但数量不会少于这里的人马。”
莱维和格伦特面面相觑,望了望城里从王城赶来的士兵们,那样的数量就算是让赫拉托加亲自赶来,恐怕也是凶多吉少。
“莱维大人,人都已经赶进内城了,要去防守城外吗?”
听见传令官的呼声,莱维像是松了一口气。
“不,你们全部回城内,去保卫民众。”
负责周围侦查的守卫们似乎很不满意,开始叫喊起来。
“莱维大人,我们想与您并肩战斗!”
“对啊对啊,让我们上战场吧!”
“请相信我们,莱维大人!”
面对着他们真诚的眼神和战意,她笑了,她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幻想着能够奔赴战场的自己,如此莽撞又无知。他们又怎么会懂将要到来的是什么样的灾难,放任他们去战,与送死无异。
但至少,这些年轻人不会怯战,哪怕自己倒下了,身后也有了最后的防线。
“别不自量力了,这是命令,做好你们该做的事,我们才放得开手脚。”
“好…好吧。”
“我绝对不允许看到任何伤亡,否则哪怕我们战死,也没有意义,听见没有!”
“是!”
几个小伙子又带着一腔热血,踏着整齐的步调前往了内城。
莱维回头看见格伦特和西斯正笑盈盈的看着她。
“讲的真有气势,莱维大人。”
“别来这套,格伦特,我只不过是给他们一点信心而已。”
“赫拉托加看见了一定会很欣慰的。”
“谢谢你,西斯。”
待到士兵都将人们赶紧了内城,传奇的英雄们也从瞭望塔上下来,走到罗兰城的正门之前。
寂静的空气弥漫在无人的城镇里,偌大的罗兰只剩下门前的三人
忽然,风带来了迷雾,笼盖在房屋之上,犹如墓园里飘散的薄暮,散尽了生机,带来熟悉的、属于死亡的恐怖。
“他们要来了。”
西斯吸了口冷气,将衣领向上提了提,尽量遮住了口鼻,而格伦特则直接用绷带缠紧了自己的脸庞,这种防护是为了毫无保留的战斗,没人希望亡灵的血液意外进入自己的身体,而至于莱维,头盔已经是最好的面罩。
“让新兵们长长见识,什么叫传奇!”
“就你话多。”
拉紧弦的手有些颤抖,西斯将手掌向上凭空生出火焰,点燃了格伦特弓上的箭头,火矢拖着尾迹向天上飞去,又在西斯握拳之际炸裂开来,飞散成无数火星,飘落在城内城外的空地上,照出无数迷雾种张牙舞爪的影子。
“吼——”
尖利的嘶吼划破死寂,它们似人又非人,身上挂着腐烂的血肉,那些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血肉,从他们自己身上撕扯,破碎,又重新溶化,融合成为一体,失去了生命原有的形态,只剩下一具又一具无神的躯壳,带着怒意和疯狂,不知在向谁渴求复仇。
“喂…这数量,可太有挑战性了。”
死亡的气息冲进绿意盎然的罗兰城,色彩交织成为一幅绝望的油画,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,后面的踩过前面跑的慢的同族的身体,后者则直接倒在地上成为一滩烂肉。它们用血肉堆成的山作为阶梯,踏上了城墙,四面八方涌入了城。
“必须防止他们进入内城。”
黑衣法师的魔杖亮起法力的光泽,点点火星升腾起烈焰之柱,连成一堵炎热的障壁,令那些亡灵进退两难。
“看来又得用点出格的魔法了…”
他闭起双眼,将长长的法杖直指天空,屏气凝神,仿佛在与天上的神灵沟通。
慢慢的,天上的群星似乎开始盘旋,化为一道又一道火焰飞射而来,一点点凝聚在西斯的法杖之端,汇成一团巨大的活火。
西斯猛然睁眼,天空中的活火化作一轮火环,随着法杖一挥而下,直冲地面而去。
天炎星火坠落大地,化作火墙的延伸不断蔓延开来,焚尽一座又一座城墙,卷起好几丈高的焰浪,肆意狂妄地舞蹈,成为亡灵的葬送者。
只是亡灵也并不是杂草,拥有不死之身的它们在一片又一片地倒下之后,又在血肉中站了起来。
“这样撑不了多久,我将打开一道口子,让他们集中起来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莱维解开背后铁链,抽出一把比人更大的重剑,那是她专用的巨剑,只有在她的伟力之下才能够挥舞。
她的双腿迸发出极致的力量,如同炮弹一般弹射出去,明明身穿重铠却灵活自如,径直冲向了火墙的缺口。她的战斗方式如同凶猛的野兽,巨剑旋风般甩出,亡灵在她的力量下如稻草一般倒下,被一片又一片地腰斩。
沐浴在尸山血海之中,鲜血浸染她的铠甲,把一切染成了暗红色,那是雄狮鬃毛的颜色。而她正是那一头雄狮,撕裂眼前所有的入侵者。
格伦特紧随其后,相比之下他的身手轻盈许多,但招招带着致命的精准度,虽然手持弓箭,近身战却不落下风,下手又准又狠,将箭头一次又一次戳进亡灵的头颅再拔出。
两人在亡灵组成的军队中势如破竹,明明对方的数量是千倍百倍,却完全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。
“莱维,让我来一发大的!”
“收到。”
格伦特将弓拉出快要崩断的弧度,低语了一句林妖的古语,瞬时飓风在身边骤起,箭簇闪出点点绿芒,莱维十分配合的借助巨剑上挑的惯性一跃而起,给足格伦特发挥的空间。
箭带着强烈的冲击迸射而出,风化为龙卷席卷了沿途的所有亡灵,将它们一举冲散。
地上不完整的尸体还在挣扎着融为一体,西斯不会放过这些漏网之鱼,用火焰燃尽它们复活的可能。
即便只有三个人,面对亡灵的狂潮也完全没有显出颓势,甚至一点一点将它们逼退了回去,这是换作一支军队,哪怕王城的禁卫也不能做到的。
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传说中的“狂岚”,也同样因为冒险者们应对亡灵的经验,在这几年间丰富了不少。相对于军队死板的排兵布阵,面对亡灵时,可能反而被同化成它们的战力。冒险者们自由的战斗风格更容易应对这些没有理智的怪物。
但亡灵就是亡灵,即便同族死在眼前,也不会有丝毫情感,它们只会踏过尸体更加疯狂地向前,而往这迷雾的深处望去,依然看不到它们的尽头。
“真是没完没了,这样下去别说体力,我的箭矢肯定会先一步用完。”
“西斯,你的计策呢?”
西斯虽然在天上安全的位置没有参与正面战斗,但其实持续着大规模火焰墙壁,他才是消耗最大的,目前的消耗可能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,但亡灵的持久作战才是它们最为恐怖的地方,如果它们执意要占领任何地方,历史上没有人成功阻止过。
“先尽力撑吧,援军已经在路上了。”
“呵,你又弄的这么神秘。”
格伦特望了望火墙裂开的口子,源源不断的亡灵依然在蜂拥而入,简直就是地狱的入口。
“看来我们也别无选择。”